往年的除夕,都是我陪父母过的,那时候大哥二哥就已经工作在外,一般这时候都在赶往回家的路上。这天,我做的事情往往不是很多,大部分是帮父亲矫正灯笼挂的高了还是低了,对联贴的正了还是斜了。
因为我是陕北人,这天的剪窗花,那是必不可少的。到了哪年的生肖,母亲都会剪出来哪年的剪纸。我那时候很奇怪母亲的那双手,是如何将方正红纸片刻间赋予一个鲜活生命的。每每,母亲都会给我剪一对平安福,放到我的包里,那是一剪心愿。
陕北的年末一般这时候已经不是很冷了,村落随着日头的西下,却渐渐变得明亮起来,红色慢慢浸透了各家房屋,如晕染一般蔓延热闹起来,大红灯笼映透了整个村庄,和红色对联福字照相辉映。鞭炮声隐隐约约,陆陆续续的汇聚起来,先是一点一声,后来一串一片,逐渐笼盖了整个村落,响动起来,片刻,渐渐渗透着锣鼓声和秧歌调儿,空气都欣喜起来,用劲呼吸仿佛闻到了喜悦的味道,足以让人陶醉。
夜色开始正式粉墨登场了,这时候最值得期待的便是团圆饭,仿佛一年365天,所有的劳作和奋斗,就在等待这顿盛宴。鱼是父亲晨间从村头河里打捞来的,羊肉也是午后现宰的,当然母亲秘制的酥肉和肘子,以及父亲酿制了一年的米酒,更是不会缺席的逐一集合起来,融入到团圆饭灶火的雾茫茫中。
霎时,蒸碗啊,热菜啊,都随着柴火的跳跃噼啪,在锅屉里唱曲。另一边,包饺子,作为团圆饭的另一道大菜,正式开始登台演出了。小一点的时候,我手拙,都是母亲和我一起包,大部分都是修补我包漏了的皮儿,想必有时候我也是很调皮的,累了点儿的话,就故意包漏几个,总是会被母亲撵到一边,负责干扰父亲擀皮儿。这些年,母亲眼睛不太好了,手稍有不太利索,于是全程的活儿我都来承包,竟没有一个包漏的。呆在一边闲不住的母亲,会拿出来几枚硬币,一如既往的让我包到饺子里,说吃到的就会添福添寿,来年。某年,我发现母亲偷偷的给有硬币的饺子做上暗号,我不打算揭穿母亲的“小把戏”,因为这些有暗号的,母亲都是一一送到我和哥哥的碗里,有时候会从吃的摇头晃脑的父亲碗里捞出来一个,给我或哥哥。
饭菜快上桌的时候,母亲总是显得忐忑不安,那时候大哥二哥还没到家。母亲总是借口看看灯笼或者福字是不是正的歪的,去屋外听等哥哥的鸣笛声。父亲总是在一旁抽着烟安慰母亲,“老大不小了,能丢了不成?”
我也明白,那是团圆饭最后的一道大菜DD对团圆的期待。
其实,一般都是按时,门外车鸣,哥哥就回来了,母亲总是搓着手给他暖,哈哈气,哥哥总是说:“妈,我手比你的还热嘞,谁给谁暖手嘞?”
不出片刻,门外鸣笛,喜好春晚的二哥也匆匆赶回来,总是喊着:“冯巩出来了吗?冯巩出来了吗?”母亲这时候才会彻底安心下来,把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,叫我开始揭锅煮饺子。这个时候,团圆饭才是真正齐备,要开始了。
团圆饭,不是那一桌子饭菜的香气,而是那一家的团圆味道。
今年的除夕,工作的需要,我值班了,团圆饭我固不能参加。母亲给我打了电话,丫头,好好上班,那里更需要你……平安福妈给你剪好了,钱给你在饺子里包好了,没你在呀,你爸老是把两对灯笼挂不齐,饺子我老是包漏了嘞……
我想告诉母亲,在这里,团圆饭,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的味道,是平安的归途,是团圆的期待,三尺红亭,我守候在此,一笑一语,随时如沐春风,那是我送给每一个过路司机团圆的一个平安保障,送给每一个家庭最后一道团圆饭的安心菜。
送你们平安回家过年,才是今年我最好的团圆饭。